查令十字街 84 号

别再问我什么是 2023 | 2023年终总结

查令十字街 84 号

打开订阅器和豆瓣时看到大家的阅读和生活的年度总结都已经陆陆续续发布，说实话第一反应是惊慌失措，迅速地关掉了页面。这种感觉像年幼的我每一次进入文具店，面对整面墙壁的不同款式和颜色的作业本、水彩笔和铅笔，胃里的液体在沸腾，咕咚咕咚的冒泡，并且绞痛。不是饿了，也不是吃坏肚子，而是面临数不胜数的选择时，内心亢奋和惊慌交错。我还没搞明白这是防御机制还是某种童年阴影。随着年龄增长，这种症状有所缓解但没有完全消失。

其实我在 12 月中旬已经新建文档开始着手写年终总结了，但是今年的日记和日常记录尤其少，一时半会也回忆不起来到底干了啥，干脆放任不管，想起来就补充一点。前前后后磨了一个多月，今天才算完成。所以已经预想到今年的总结无论在结构还是措辞上都会有些混乱，挺好，很符合我今年的状态。反正我对年终总结的期望是希望五年、十年以后再看到这篇日记时能够瞬间沐浴在当时的感受氛围下，帮我回忆起「啊，原来以前的我是这么想的啊」足矣。（额外发现：上半年明显比下半年要快乐得多。）

今年最大的成就是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快乐了，一是因为内心住着一位批判者，它持续不断地灌输给我「你不行，放弃吧，还不够好，这个很难」的概念，无论是在我通过 PMP 考试时，还是在做了错误决策后低谷里。它就像我的童年家长，人生的反派；二是明白「摆脱痛苦并不代表会快乐和幸福」。这是另一种看待问题的角度，我执着于如何摆脱悲伤和痛苦，压抑的负面情绪反而愈演愈烈；不解决问题而是转移注意力，有用但非常短暂。还有喝中药调理后，脸上的痘痘逐渐干瘪和消失，不再反复发作。入睡困难的问题已解决，无须依赖安神补脑液和冥想辅导也能睡着啦。

如果是要给今年定下几个关键词，要么应该是倦怠和停滞。啊糟糕，都是负面情绪。我犹豫过要不要换掉这两个词语，但转念一想人本身的七情六欲是正常的，为啥不能对自己诚实一点呢？为啥不能接受正常的情绪起伏呢？负面也没有关系的，痛苦往往意味着转变，转变会带来新的体验。（单押 x1）

倦怠： 通过零碎的日记和日常记录就能看出来，我变得懒惰了。懒得捕捉开心瞬间，懒得做旅行攻略，懒得社交，懒得兴奋，懒得改变。这份名单我还可以一直列下去，但我已经懒得这么做了。 （-_-）具体一点：今年圣诞节我和小熊没有搭圣诞树，没有出门，也没有延续前两年的传统继续看《真爱至上》。他头天晚上失眠精神不佳，而我感冒初愈还没断了药，于是我俩在家里开了一瓶苹果泡泡酒看电影《小鬼当家》。晚上我俩躺在床上回忆之前的圣诞节，去年新冠缠身还坚持捂着口罩去看仁科的新书发布会和 Live。前年则是在家煮热红酒，用书本搭圣诞树，顶尖的星星被我们换成胖乎乎的可爱拿破仑，他扬起马匹的身姿，好像在寓意着新的一年直挂云帆济沧海，长风破浪会有时。今年似乎干啥都提不起劲儿。原本说买棵圣诞树吧，两周了没买。要不还是用书搭个圣诞树呢？好麻烦，还得收拾。用可乐和雪碧罐组装总可以吧？但是饮料不冰镇真的不好喝。摆摆手作罢。

停滞： 向日葵发芽长出了花苞，番茄散发着新鲜待成熟的味道，工作中的吐槽占据上风，露台堆满烟头，晚上不喝安神补脑液睡不稳妥，脸颊两边的痘痘此消彼长，发生这些事情时脑子里空荡的像一条座年久失修的危楼。我的情绪不再汹涌流动，停滞不前犹如一片沼泽，沼泽由焦虑、恐惧、不安和紧张组成。我变得小心翼翼，处处留心。提心吊胆地好像一名新手间谍，整日生活在监控之下，曾经让我嘴角上扬的事物都变得暗淡，再也没有新生澎湃的感觉了，好像「快乐」变成圣诞树上那颗触不可及的五角星。

今年去医院比往年都要多，可能随着年纪渐长，身体机能会骤降，就像近日的天气，昨日阳光明媚可穿及膝的短裙，今天就得裹着大衣衣领试图阻拦寒风灌进内脏。虽然运动也没落下，夏日游泳，秋季健身，但不是为了身体健康，而是心理健康。我极度渴望通过运动产生的多巴胺填补内心的空缺和虚无感。我以为自己是无病呻吟，想得多，动的少，可运动带来的多巴胺升高转瞬即逝，来得也快，去的快，就像深山里的一阵风一阵雨。直到游泳也变成一种矛盾和惊恐，我在碰不着底的 2 米泳池里抱着水线不肯撒手，大口大口的喘气，中学时代在泳池里溺水经历猛然冒出水面，我再一次赤身裸体地被抛进真空里，窒息的感觉又回来了。

总之啊，借用鲁尼精准的捕捉：「后来我会把它拿出来，看前一年写的东西。那时，我发现我再也无法想象对雨水或花朵产生曾经那样的感受。不仅仅是感官体验再也无法打动我——而且我似乎失去了感官体验。我会走路上班或出门买菜或干别的事，而当我回到家后，我不记得自己见到或听到任何独特的东西。我想我是在看而不是观看——我的视觉世界是扁平的，像信息目录。我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观看事物了。」

阅读

今年大约读了 76 本书，写了几万字的生活记录。我开始觉得读书数量这个数字变得陌生和没有意义，因为重读旧书时的我明显能感受到温暖、更有力量。今年读了很多女性作家的书，最喜欢金爱烂、鲁尼和李娟。他们用涓涓细流的文字滋养我，金爱烂揭示普通人的平常生活，鲁尼笔下种种微妙的心理活动写得特别「千禧一代」，而李娟给我巨大的如同旷野飞驰般快乐。其中最喜欢的是下面 9 本：

  1. A Thousand Years of Good Prayers - Yiyun Li：有明显的时代痕迹，好像在听上个世纪的故事，不善言辞的人物和混乱疯狂的集体主义。
  2. Gold Boy, Emerald Girl - Yiyun Li：最喜欢《Prison》，讲述失去女儿的美国父母找中国母亲代孕，牵扯出代孕母亲扶桑的故事，她被卖给村里的傻子做媳妇，很容易联想到丰县八孩母亲的故事，好像我们仍活在上个世纪，某些传统封建的观念没有一点点动摇。
  3. 奔跑吧，爸爸 - 金爱烂：这本里几乎每一篇都很喜欢，《我去便利店》：心理活动很绝。《失眠的理由》里翻来覆去的情绪和念头起起伏伏，《纸鱼》是一个人和满屋子便条的故事。《不敲门的家》是只有合租过才懂得的细节，侧耳听门外声响，焦虑等待着使用洗手间，不加清理惹来蚊虫的厨房，公共空间的默认契约和秩序被打破。《爱的问候》结尾好妙我，谁能想到巨大的期待和绝望后是厌倦呢。「我茫然呆坐，倾听那个声音。突然间，我觉得好烦。」
  4. 美丽的世界，你在哪里/Beautiful World, Where Are You? - 萨莉·鲁尼：改时间重读一遍后再写推荐语。
  5. 东京八平米 - 吉井忍 ：这本书讲述了吉井忍在东京的八平米屋子生活的故事。表面上看起来会觉得住在这么小的房间里好惨喔，连淋浴间也没有，迷你厨房只能煮泡面，高脚圆桌尺寸特别小，放置笔记本电脑后连一杯咖啡都放不下。实际上吉井忍拓展边界，和周边的咖啡馆老板、饭店老板、澡堂老板都建立了迷人的弱联系，而这正是我们所缺失的「附近性」。
  6. 逛动物园是件正经事 - 花蚀：整本书的结构非常非常好，先说最好的动物园在哪里，然后教你怎么观察动物和场地，最后带着你一起看看国内各大省份的动物园。按照华南、华北来区分，最后再写不同的城市动物园。 看这本书之前，我也在思考，搭建动物园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娱乐和利益吗，表面上看起来对小孩子们有教育意义，于是将他们全都圈养起来。 但是看完这本书，我突然对动物园的理解有了更大的概念，对于动物来讲，这是一种家长制度的保护，因为他们要灭绝了，所以人类不可以坐视不管，我们建造一座城堡来保护他们。对人类来讲，这是近距离接触动物们的、科普教育的好机会。
  7. 隐谷路/Hidden Valley Road: Inside the Mind of an American Family - 罗伯特·科尔克：看完只有一声叹息，幸福的家庭大都不一样，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第一部分讲大家族的诞生，多恩和咪咪相遇时，10 个孩子的出生，接着病魔敲门，父亲和孩子们开始不对劲，但是为什么，唯独母亲没事，是父亲的基因问题，还是母亲严厉的性格、精力不足导致的？和阅读《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的感受相同，当美好的事物给予又被掠夺。 第二部分插入了德利西的故事，我热烈期盼着她会成为这个家庭的解药和救赎，让她弄清楚这家人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导致了这场悲剧。往后看才知道问题所在。导致加尔文兄弟患上精神分裂症的基因缺陷可能不仅仅是咪咪或者多恩一个人的错，而是两个人基因缺陷的共同结果。这种共同的结果就像一杯完全原创的鸡尾酒，威力之强足以改变这个家庭所有人的人生。
  8. 100天后会死的鳄鱼君 - 菊池祐纪：每天都有死亡倒计时，起初我认为这是一本教育大家要好好珍惜时光，不能虚度光阴，生活在当下的漫画。但是每天都有死亡倒计时，画里的小鳄鱼什么也有觉察，他忙着预定10年后才到货的云朵枕头，为喜爱的漫画热血沸腾，暗恋女同事却不敢约她出去玩，和朋友喝酒，插科打诨。 倒计时还剩 50 天，我开始着急，小鳄鱼就像我们一样，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普普通通地生活，但死亡倒计时实在可疑，是小鳄鱼卷入什么麻烦之中了吗？还是生病了呢，还没有任何细节和暗示。到最后作者才解开谜底（我就不剧透啦），总之结局给我一个措手不及。人生在世，怎样活都是一天。
  9. 带壳的牡蛎是大人的心脏 - 拟泥nini / 王曼霓：非常治愈的绘本，很像《请回答 1988》的感觉。

写作

从 Farbox 迁移到 Bearblog 啦，我用最笨的方式一点点迁移日记，回看曾经写下的年终总结，感觉每一年总算留下了些许痕迹。今年发布了39 篇日记，还有更多日常感受留在本地日记里，它们太专注于个人情绪而不好意思被发布。我在焦虑时常常写大篇幅的废话 —— 比如我在九月发布了 12 篇日记，这对我来讲是一种心理宣泄。新的尝试是翻译了两篇李翊云的短篇小说，耗费时间漫长的，一字一句斟酌，想完全忠实原文又想保持中文语境下的简短轻盈，不过在细读一遍后的确发现初读遗漏的地方，所以今年在阅读上想要读得更耐心和细心，今年的阅读过于蜻蜓点水，我享受作者构建出来的情景，沉浸在混乱矛盾的内心世界里。

爱好

摄影： 买了相机就算入门了吧，我说什么来着，人终将踏进摄影的河流。相比视频，我还是更加喜欢照片，因为好储存吧。我研究光圈、快门速度还有，但实际想想我并不想拍出构图厉害的照片，我只是想多多记录，记录那些转瞬即逝的东西吧，留下部分回忆，有时懒于或者无法用文字精准描述出来的，照片可以。按理我应该整理出今年拍到的最满意的照片，可我眼睛都挑花了T△T，晚点再选好了。

演出： 总计看了 17+ 场演出，乐队/乐手们有「张蔷、新裤子、山形瑞秋、八仙饭店、DouDou（原福禄寿FloruitShow）、谢天笑、沈以诚、Click#15、刘宗鑫、落日飞车、艾福杰尼、黄龄、王若琳、老王乐队、药师寺宽邦、野孩子、面孔乐队、Supper Moment、脆莓Brickleberry、Mr. Miss」，看到这个数字我也是非常惊讶的，感觉野孩子乐队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而去年看的五条人仿佛是上个月。

查令十字街 84 号

最后还有成都音乐节，再次听到重塑雕像的权利、橘子海Orange Ocean和马赛克乐队，光是走在音乐节里被阳光和音乐洒满的草坪上都觉得快乐。上半年的演出观后感：最近看了什么 Live

旅行

一个游记都没写...长途旅行去了长春、日本、南京、江门。旅行是最快乐的时光，脱离日常重复的生活、轻松睡到自然醒，坐在酒店柔软洁白的床上看玻璃窗的雨滴发呆都觉得舒畅，得以仔细观察，感受，体验和思考。在日本看广告牌看得津津有味，南京某个万达广场附近的交通灯要比常规大一个号，红山动物园里各种可爱的小动物。周末主要在周边晃悠，常去珠海泡温泉、广州逛植物园吃日料、淇澳岛看海。

社交

今年的社交能量异常低，只跟亲近的朋友们打交道，更多时候都想一个人呆着。我像一个闯进成年人聚会的小朋友，大人们越过我的头顶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好像我们所说的不是同一种语言，常常会有这样的感觉。

2024

不要想着怎么变得更好，而是怎么变得更快乐。

#总结